那天在书店,边翻书边回味日前翻译界闹出的一桩笑话:清华大学某教授在译著中将一人名译成“常凯申”,有人一看—这不是“蒋介石”嘛!自从经由北大某教授校对的《民族、国家与暴力》一书把孟子译为“门修斯”(还不如译“蒙羞死”)后,国内翻译界该有段时间没出现过如此生猛的译法了吧,值得记上一笔。
结果那天自己没碰到“常凯申”,却掉进了另一个翻译的陷阱。书抱回家,做书单时才发现,十几本书里有两本译作出自同一位问题翻译家之手。这位翻译家人称“翻译狂人”,十年翻译了二十多部学术著作,涉及阿伦特、莫里斯-梅洛·庞蒂、柏格森诸人,连《黑格尔导读》这么大一块砖头都照啃不误,豆瓣等书评网上到处流传着他的传说,有“强奸阿伦特”之美誉。要命的是,此君专挑名人名著下手,直让人痛不欲生。算了一下,加上原先买的三四本,手头居然收有五六本此君译著,简直是书架上一道道格外碍眼的疤痕。
有人说,这是译者太不认真所致。比如清华大学这位女教授误译之处非止一处,其他的还有把费正清译成“费尔班德”、史景迁译成“斯宾塞”、夏济安译成“赫萨”等等。表面看,这确实是没有认真核对韦氏拼音之故,甚至手头有本人名译法工具书,也不至于闹出这等笑话。可仔细想,这显然不仅是粗心的缘故。能把常见人名弄成外星人,说明译者对相关领域缺乏常识,否则联系上下文也可猜个八九不离十。这就像在《民族、国家与暴力》中,译者把“门修斯”所引格言(“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译成“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一样,完全是知识素养偏低的问题。
这么来讲,翻译出毛病根子在于学者自身学术水平问题,这也是当前国内学界的普遍问题所在。而在这上面,并非简单的“学术浮躁”所能概括。翻查一下简历,这位女教授本科就读于北大,硕士在清华大学,后来在彼得堡大学拿的博士学位(自称和普京校友)。几大名校合力培养出这么一个“常凯申”的发明者,表明整个学术人才培养机制存在巨大的漏洞。也许这位女教授并非滥竽充数之流,但从翻译水准可知,她的基础知识结构并不扎实,至少在语言学及相关历史知识方面缺乏深入的研究。
而在畸形学术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学术怪物,其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译著错误百出,大不了不买,或者下狠心学好外语,自己翻译就是。可要是一大批学养匮乏的学者充斥高校,那将是千万学子的不幸。扭曲的学术体制或已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使整个学术界面临全面垮塌的险境。近年来国内发生的数起学术剽窃案,也表明问题大多出在那些导师身上。就拿刚被曝光的北师大博士生杨伦涉嫌抄袭一案来讲,一篇论文十有七八剽窃他人,身为(硕士生)导师的辽宁大学副校长陆杰荣不仅没有认真审读论文,还同意署上自己的名字(作为第一署名人),这肯定不是一句“事先并不知情”所能够免责的。倘若不是这种学术纵容与合谋,哪来这么多的学术造假?
事实上,正是在这样一个学术溃烂的氛围下,国内那些千奇百怪的学术论文已经沦为一种笑谈了。至于翻译作品谬误百出,无非学术沦丧产下的一枚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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