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流传钴60将爆炸的谣言,河南开封杞县众多居民7月17日离开家园逃往外地。据当地人说,当晚杞县城里大有“十室九空”之势。虽然当地政府紧急应对,绝大部分出走的群众随即返乡,但这一事件还是引发了媒体和舆论的广泛质疑。
对此,杞县县委宣传部表示,6月7日发生卡源事故后,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上级环境部门认定没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去小题大做,也不用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地公布信息。就好比一个人身体没有病,那还用得着大喊‘我没病’吗?”(7月21日,《明升官网青年报》)
杞县是历史上虽然微不足道却鼎鼎有名的杞国所在地,《列子·天瑞》中所说的“杞人忧天”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这次杞县钴源爆炸谣言导致民众逃离事件,很自然地令人联想到是上演了一出现代版的“杞人忧天”。而对照古今“杞人忧天”,又恰恰能给我们某种意义上的启示。
用现代人的眼光看,杞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造谣者、传谣者。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家里寝食难安、自寻烦恼倒也罢了,但显然他将“天要塌下来”这种担忧和恐惧扩散开来,造成了广泛的影响,以至于连很远地方的一位忧彼之所忧者赶来劝解他,还有一位名叫长庐子的人也闻讯参加了讨论,大作家列御寇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于是,我们得以见识“杞人忧天”中经典的“四方会谈”——杞人说,脚下的大地和天上的日月星辰总有一天会崩坠。忧彼之所忧者认为,天是无所不在的“积气”、地是“充塞四虚”的“积块”,自然不会坠落或垮塌。长庐子反驳道,既然天地是积气、积块而成,焉知其没有崩散之时?忧天固然超前了,但要说它永远不垮,也是不对的。列子则认为,断言天地崩坏或者不会崩坏都很荒谬。天地到底会不会崩坏,谁都无法得知,何必为未知之事自寻烦恼呢?
这四个人的态度,在现代版的群体性恐慌事件中,都具有某种程度上的典型意义。作为民众的杞人,由于知识欠缺和判断能力匮乏,往往不自觉地成为扩散恐慌情绪的信谣、传谣、造谣者;忧彼之所忧者颇类似于政府部门发言人或利害相关者,他们出于某种目的和需要,往往习惯于用“善意的谎言”或者用“不言自明”的态度来稳定群众情绪;列子则是鼓吹在灾难面前听天由命、无所事事的不可知论者;唯有长庐子具备了初步的唯物史观和探寻精神,是化解群体性恐慌事件中值得期待的冷静和理智的力量。
反观“杞人忧钴”事件,从6月7日发生钴源故障以来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政府一直没有公开相关信息。直到钴源爆炸谣言兴起前两天,杞县有关领导仍然坚持“不通报情况、不接受采访、不允许报道”的“三不政策”,以至于民间传言不断升级,最终衍生出钴源爆炸的传言和谣言,造成大规模民众恐慌。而在这期间,网上有不少贴子批评乃至嘲笑当地民众信谣传谣、盲目跟风逃离,开封当地媒体也一再指责“谣言误民害民”。
确实,流言、谣言是一种非理性的行为,其蛊惑性、危害性可想而知,不过流言的产生却有其内在的心理和社会基础。在公共突发事件面前,公众会产生探究、追问、慌张、恐惧等不同心态,人们会在短时间里将掌握到的与事件有关的信息进行整理、组合、联想,试图得出合理的推论和解释。因此,第一时间的信息发布量、准确度、覆盖面等都会对公众的感知与判断产生重要的影响。
而在现代版的“杞人忧天”中,杞人、忧彼之所忧者、列子纷纷登场,却唯独不见代表冷静与理智力量的长庐子的身影。其结果是,公众缺乏诚实可信的信息,无法进行理性的分析判断,从而为流言和谣言的滋生和“滚雪球式蔓延”提供了广泛的空间。从这个意义上讲,该被问责的显然不是所谓的“造谣者”,而是一直缄口不言的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
“一个人身体没有病,那还用得着大喊‘我没病’吗?”似乎很有道理,可“杞人”们并不这样看。不是吗?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不假,上级部门高度重视也不假,难道老百姓就不关心这事了吗?县政府知道没事,上级领导也知道没事,但老百姓就不该知道没事吗?有关部门光顾着通报上级,为什么不能及时通知一下老百姓呢?
《明升体育app时报》 (2009-7-22 A1 明升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