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毕业季，作为大学生“最后一课”的毕业论文却令很多同学叫苦不迭。
“跟挤牙膏一样，挤一点算一点，实在挤不出来就先丢在一边，等缓过来了，再接着挤。”兰州大学09级手机版学专业的潘亮这样形容自己写论文时的状态。
潘亮说，很多大四毕业生都和他一样，由于缺乏系统的学术训练，写论文的时候特别痛苦，都是一点点“憋”出来的。加上论文提交时间正是求职季，奔波于各种招聘会上的同学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近年来，本科毕业论文越来越流于形式，抄袭、代写之风愈演愈烈。网友“一点也不好笑”在评阅完本科毕业论文后总结到：论文基本由“意识流派”“东拼西凑派”“标点符号通用派”“绝不分段派”“没有主语派”等几大门派组成。
“语言夸张，没有新意，错字别字，逻辑混乱，不知所云。修改一篇学生的毕业论文，比自己写一篇还难，学生的毕业季成了我的受难日。”她如此自嘲。
那么，大学生毕业论文，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缺乏学术训练，本科论文只好“抄”“仿”“憋”
“有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感觉，想写得深一点，但水平达不到，写浅一点，又感觉没必要。”潘亮说，四年大学时光，自己从没正式写过论文，这篇上万字的毕业论文着实把他“憋坏了”。
该校09级经济学专业的兰莉则坦言，虽然之前写过一些论文，但毕业论文还是让她经常大脑死机，“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复制粘贴，毕业论文写起来难多了”。
整个四月，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把每天可用的时间都耗在了写论文上。图书馆里没法上网，为了查阅大量经济数据，她只好窝在拥挤吵闹的宿舍里，戴着耳机心无旁骛地写作。“实在憋不住了，就到操场上跑几圈，发泄一下。”她说。
“俗话说：‘天下文章一大抄，抄来抄去有提高。’我不用做调查问卷、实地调研，就随便找找参考文献，应付一下。”潘亮说，本科生缺少系统的学术训练，很难写出一篇专业的学术论文，大多数同学都只好复制粘贴，再用自己的语言转换一下，应付最终的机器检索。
“应付机器检索可是个技术活。”北京某高校大四学生王辉告诉笔者，网上有很多专门查找论文重复率的“查重软件”，它能在几分钟内得出一份详细的检测手机版，里面包含相似度、相似论文、相似论文片段等信息。“边写边检，边检边改，提前检测能够规避抄袭风险，顶多花一百块钱，很值得。”他说。
除了“查重软件”的热销，各种论文修改“秘籍”也在高校间广为流传。“秘籍”里集合了各种修改技巧，比如改词换句、删除关键词汇、打乱段落顺序、改变叙述方式等。“不停地找近义词，转换句型。一篇本科毕业论文写下来，学术没进步多少，Word操作能力进步了很多，我都成Word编辑高手了。”潘亮的舍友金明说。
兰莉一直抵制论文抄袭，但有限的理论水平和知识积累让她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好从网上下载数据，模仿着前人的方法分析一下。“我们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学者，压根提不出新观点，只好老生常谈了。”
“本科论文就像是整理读书笔记，随便写写，基本没有啥学术的感觉。我觉得硕士才算开始做学术研究。”毕业于华中某高校的研究生张俊说。
“都在和时间赛跑，专心学问的人太少了”
“今年就业形势相当不好，很多同学都还漂着，生计问题都没解决，哪有心思写论文。”潘亮说。
潘亮自称为业务派，对学术研究一直不感冒，找工作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在校外漂泊半年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返校后才开始赶论文。潘亮抱怨说，手机版专业偏业务性，就业前要经历实习期，很多同学都腾不出时间来写论文。“没法专心找工作，论文也只能应付一下，啥都没干成。”金明无奈地说，他还一直没有找到毕业出路。
兰州大学教师刘晓程是4个本科生的论文导师，年前开题时和同学集中讨论过一次，之后大家开始找工作，就只能通过网络或短信来交流了。“有个在外找工作的同学一直联系不上，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但毕竟生计重要，对这些学生的论文要求会比较宽松。”
潘亮说，班里很多找工作的同学都被论文弄得焦头烂额，白天奔波于各种招聘会，晚上则埋头写论文。“实在顾不上了，也会有学生找人代写论文。现在校园里、网上就有很多专门代写论文的广告。”
张俊被同学称为“学术超男”，曾替人代写过一篇本科毕业论文。“还有一周就要交论文了，那个朋友压根儿写不出来，哥们儿义气了下，我就无偿代他写了。他只在答辩前准备了一下，老师也没有发现。”他说。
除了熟人间的代写，专门的代写网站也是琳琅满目，淘宝网上就有着上千家的相关店铺，其中大部分都宣称“绝对原创”“专业硕博团队”等。“本科毕业论文对我们的专业创作团队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要求不是太高的话，一篇也就收费几百元。”一家代写网站的客服说。
“光论文格式就有一大堆要求，写篇论文实在是劳神费力，着急找工作的同学找人代写也是迫不得已。”潘亮说，不光是求职一族没有心思写论文，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忙着各自的事情，考公务员、考研一族出没在各大校外培训班里，安排妥当的同学则正筹备着一场盛大的毕业旅行。
“其实大家活得都挺累的，都在和时间赛跑，压力很大，专心学问的人太少了。”他说。
南京大学手机版传播学院的胡翼青副教授在微博里写道：“不可以说这些孩子不认真，不少学生费了很大的劲码字，但我在答辩环节几乎没有了发表意见的愿望。他们的问题不在于不聪明、不能领会导师的意图，他们是根本对写论文没有兴趣，对形而上的思考更没有兴趣。对于这样的状况，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本科毕业论文“存”“废”之间
“本科毕业论文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方面，学生忙于找工作、考研，没有充足的时间精力来认真对待；另一方面，这又是对学生四年学习成果的阶段性考核，是高校人才培养的重要组成部分。”刘晓程说。
近年来，面对这样的尴尬境地，本科毕业论文的存废问题引发了越来越多的争论。
刘晓程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习生涯就是几篇论文串联起来的，毕业论文是对学习成果的阶段性总结，具有仪式性，是不应该被学生忽视的。”
“毕业论文是检验四年学习成果的一个坎儿，本来就没学到啥，再不总结总结，大学四年岂不是白学了。”兰莉也认为最好不要取消，毕竟毕业论文可以锻炼本科生的资料整理和逻辑思维能力。
金明则建议取消。“大都是复制粘贴，本科生真的写不出东西来，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其实四年的平时成绩和整体表现就足以考核一个学生的各个方面了。”他说。
华东某高校的吴一鸣老师也表示，现在自己更愿意花时间来充实课堂教学，而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本科论文指导上耗费太多精力。“你再跟我说师道尊严都没用，因为对于师生来说，本科毕业论文就是一个彼此浪费时间的过程。”
“对于论文，不能一棒子打死。”潘亮觉得，“应该鼓励那些对学术感兴趣的学生写论文，比如弄个学术奖学金，而业务型的学生只要能找到好工作就行了。”
兰州大学手机版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张硕勋则建议，对现有的毕业论文考核制度进行改革，除了毕业论文，应用型专业还可以有毕业设计、调查手机版、实习作品等考核形式；还应实行小论文制度，在日常学习中加强对学生的学术训练。
部分高校已经开始探索本科毕业论文的改革。比如四川大学、深圳大学都在优化手机版专业学生的毕业考核形式，鼓励学生结合现实，组队做深度报道、拍纪录片、策划广告等。此类尝试也得到了不少师生的认同：“这种教改，很赞！”
上海交通大学教授熊丙奇则在博客里指出，培养学生的学术研究能力，撰写论文只是一方面，主要还应通过每门课程的教学实现，学生收集信息、开展调研、撰写并陈述手机版的过程，几乎就是一次毕业设计。他认为，对毕业论文的依赖，反映出高校课堂教学的乏力，要提高本科生教育质量，必须从最基本的课程建设做起，这比苦抓本科毕业论文更重要。
（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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