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氏曼巴蛇咬伤增加了公共卫生风险。图片来源:Mattias Klum/NGS
午夜刚过,Abdulsalam Nasidi的电话就响了,打电话的正是尼日利亚卫生部部长。Nasidi曾在尼日利亚卫生部工作,电话那头希望他能赶紧去贝努埃河谷,为许多奄奄一息的患者进行诊治。那里忽然出现了很多病人,他们眼、口、鼻出血。听到这些症状,Nasidi的脑海里涌现出的是埃博拉、拉沙热、马尔堡病毒等一系列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贝努埃,发现病人已被安置在了临时“医院”里。不过,Nasidi很快意识到,这些人可不是被什么病毒感染了,而是被毒蛇咬了。原随着雨季的到来,河谷里很多毒蛇巢遭到了破坏,而恰好此时农民们要进行春耕。因为很多人穷得买不起靴子,结果他们的脚就暴露给了毒蛇。
Nasidi想帮忙,却发现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头只有一点点抗蛇毒血清,而且很快就用完了。一旦医院把所有的抗蛇毒血清用尽,人们将无计可施。没有人知道会死多少人。不过,据统计,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尼日利亚人因被毒蛇咬而丧命,进入雨季后情况更是恶劣。
如今,蛇咬伤已经日益成为全球公共健康风险。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统计,全球每年约有500万人被蛇咬,超过10万人因次丧命,还有40万人被迫截肢或永久伤残。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蛇毒研究者、非营利性组织“全球蛇咬伤行动”负责人David Williams感慨地说道:“这是最被忽视的热带病。”
事实上,现有的抗蛇毒血清足可以应对大部分蛇咬伤,但这些药物往往十分紧缺。2015年9月,“无国界医生组织”(MSF)宣称,被用于治疗非洲几种致命毒蛇咬伤的抗蛇毒血清Fav-Afrique就要断货了,原因是赛诺菲巴斯德公司决定在2014年停止生产这种药。MSF 政策顾问Julien Potet表示,据估计,一旦这种药停产,每年非洲被蛇咬死的人就会多1万。原因是蛇咬伤多发生在世界上最穷的地方,因而往往被忽视。
聚焦毒蛇
不过,今年5月,在瑞士日内瓦召开的世界卫生大会上,蛇咬危机终于成为议题。但尽管存在某些共识,专家对于解决方案却产生了分歧。一些专家认为,应该利用最新科技研发新一代的广谱抗蛇毒血清。另一些人则认为,现有的抗蛇毒血清安全、有效且成本不高,所以应想方设法提高产量、降低价格,并积极推广。美国亚利桑那大学抗蛇毒血清研究专家Leslie Boyer坦言:“从医生的角度来看,病人需要的是现在就能用,而不是一味求新。”
这一分歧也折射出许多发展明升官网家面临的窘境,是求助于高科技的解决方案,还是依靠成本低廉的老办法?不过对医生Jean-Philippe Chippaux 而言,答案很简单:“解决问题其实不难,关键是我们缺乏真正去干的意愿。”
每年12月,Williams都会看到大批被蛇咬伤的患者涌入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尔斯比港总医院。伤者几乎都是被太攀蛇咬伤的,这种毒蛇非常危险,常在雨季出没。这些能够在医院接受抗蛇毒血清治疗的人已经算十分幸运,如果没有抗蛇毒血清,死亡率高达10%~15%;有了它,死亡率则降至0.5%。这一现状值得全世界反思。
自19世纪90年代法国医生Albert Calmette首次制备抗蛇毒血清以来,这种药物的生产方法几乎没有多大变化。研究人员从毒蛇身上取出微量蛇毒,注入动物(如马和羊)体内,使之产生相应的抗体。他们会逐渐加大注入的蛇毒剂量,以产生较多的抗体,再予以提纯并供给蛇伤患者。
在拉丁美洲的很多地区,抗蛇毒血清由政府资助的实验室生产,并免费发放。但在其他地方,尤其是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这些药却往往极为短缺。此外,由于贪污贿赂,这些药物的价格往往被抬得奇高,结果很多医疗机构买不起,或者这些机构担心患者付不起费用不敢购入,甚至一些患者也觉得抗蛇毒血清没有效用。
由于市场不景气,一些制药企业便放弃生产这类药物。“国际卫生行动”负责人Tim Reed表示,因为弄不到药,一些被蛇咬伤的人不得不采用土方法治疗,例如,喝汽油、电击、涂抹牛粪等。
不过,英国利物浦热带明升手机版院阿里斯泰尔·里德毒液研究部门主任Robert Harrison表示,抗蛇毒血清本身也存在一些弱点:保存期有限且需要冷藏。此外,虽然也有一些广谱类型,但大部分抗蛇毒血清只能应对一种蛇毒。
老问题新方法
10年前,Harrison和来自哥斯达黎加大学的José María Gutiérrez领导的一个研究小组利用“蛇毒蛋白质组学”和“抗蛇毒血清组学”技术,希望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研发通用的抗蛇毒血清。他们试图识别出蛇毒中有破坏性作用的蛋白质,结果发现了提供免疫响应的特殊位点抗原表位。
研究人员希望使用这些抗原生产综合血清。该研究虽然进展缓慢,但仍取得了一些成果。去年,Gutiérrez等人分离并识别出了眼镜蛇毒液中的众多致命毒蛋白,并给各种蛋白的毒性打了分。
今年3月,一个巴西团队宣称自己取得了更大突破。他们设计出了某些编码珊瑚蛇蛇毒抗原的DNA短片段,成功使小鼠产生出了能对抗珊瑚蛇毒的抗体。
这些进展让Harrison信心倍增,他认为3~4年内新一代抗蛇毒血清即可诞生,当然,由于资源匮乏,以及蛇毒确实成分复杂,他也承认这一预期显得过于乐观。
尽管眼下相关文章纷纷涌现,但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毒物学家Alejandro Alagón并不相信这些方法有用。在他看来,这些新手段成本太高。Alagón认为,依靠现有的成本相对低廉的抗蛇毒血清才是王道。“你根本不可能找到更便宜的解决方案了。”
来自会场的声音
这些争吵在本届日内瓦大会上汇集到了一起。75位来自全世界的专家、卫生健康机构代表挤在了联合国总部大楼三层的一间会议室里。
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伴随着窗外的雨滴,一部由“全球蛇咬伤行动”参与制作的纪录短片讲述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为了给被眼镜蛇咬伤的女儿寻找抗蛇毒血清,一对非洲夫妇带着她在崎岖的路上艰难前行。这个女孩是幸运的,因为她最终活了下来;但不幸的是,她的胳膊残疾了。让人更悲伤的是,女孩的姐姐就因被这种蛇咬伤而离开了人世。
让与会者认识到蛇咬伤问题的严重性正是会议的主要目标,在90分钟的会议期间,参会者慷慨陈词,传达出来的中心议题是同一个——我们需要更多的抗蛇毒血清。
会议上也能听到愤怒的抗议声。Chippaux和部分非洲代表深感失望:根本没有几个非洲人应邀发言,而这里才是抗蛇毒血清匮乏的重灾区。“我们的意愿完全被忽视。”Chippaux说。
一些人认为,目前非洲之所以会出现抗蛇毒血清不足,根本原因在于这里的人总指望外界提供帮助,而真正的解决办法是非洲人民自力更生,生产出高质量的药物。另外,Alagón觉得把希望寄托在抗蛇毒血清组学是个误区。“把精力放在这方面太浪费人力物力了,或许到2050年这是可行的,但我们必须解决燃眉之急。”
Williams和 Gutiérrez属于中间派,认为问题的解决需要多线共进,既要进行技术创新,也需要现有药厂扩大生产。
事实上,也有一些好消息。例如,哥斯达黎加、巴西和墨西哥正在测试适用于非洲不同地区的抗蛇毒血清。另外,一些政府也在设法降低这些药物的价格,使其保持在民众承受范围内。
尽管如此,应对蛇咬伤、解决抗蛇毒血清短缺之路仍笼罩着层层迷雾。Williams认为,本次会议只是个开始,还需要更多会议促成一个真正可行的方案,不过,这毕竟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人们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蛇咬伤问题。
Boyer则表示,不管最终解决方案是什么,当务之急是阻止非洲的这场灾难,要让政府和民众相信抗蛇毒血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医疗机构能有药且民众能负担得起。
也许,Nasidi的观点更易达成:还是给那些农民提供一双靴子吧。(张章)